跟著藥師佛不丹尋香
文:顏憶萍Feyond Yen 攝影：Feyond
「迦葉。譬如三千大千世界山川谿谷土地。所生卉木叢林。及諸藥草。種類若干。名色各異。密雲彌布。遍覆三千大千世界。一時等澍。其澤普洽卉木叢林。及諸藥草。小根小莖。小枝小葉。中根中莖。中枝中葉。大根大莖。大枝大葉。諸樹大小。隨上中下各有所受。一雲所雨。稱其種性而得生長。華果敷實。雖一地所生。一雨所潤。而諸草木。各有差別。 」-妙法蓮華經 藥草喻品
盼了幾年，終於有機會一圓喜馬拉雅山下的香格里拉、純淨的秘境－不丹尋香夢。
由於北有喜馬拉雅高峰，中有山脈南向延伸的河谷，故高山植物、針濶葉植物林相豐富，旅行峰高林立海拔2000-5000米的中區，盡見氣力昂揚的不丹藍松、雪松、鐵杉與樹形杜鵑；藏傳佛教影響深遠的不丹，境內鮮少殺生，所有肉品多從印度進口； 地盡其用的梯田耕作型態，自己自足的糧食作物也不施以農藥；多數城鄉沒有高壓電塔與電磁波的干擾，夜晚常常停電，以微弱的燭火度夜亦是居家常態生活的一環；任何角落均可見深受藏式基礎影響的建築；也因為宗教的洗禮，不丹人民臉上舉手頭投足間，總透著令人會心的溫暖笑容與寧靜。
在這平行卻靜止於文明世界的一方淨土，正當高壓的我恣意放鬆在這世外桃源時，一場急性「微生物排毒歷程」則讓我自天堂進入無明黑幕遮蔽的身心考驗。在旅途中生病總是件憾事，接連數日胃腸絞痛、水瀉嘔吐又高燒的病程，發生在我們正經歷從布姆塘回到普那卡的漫長舟車行程中，連幾日長達10小時必需在顛簸懸崖石路小徑上奔馳的車程。體內在絞痛與灼燒中，磨著我與劇痛共處的耐性。
也許正如佛家所言，妙事總會發生在心有如意寶的人（事後美化疾病的涼話XDD ），因這突來的胃疾，讓我有機會至不丹藏醫學院就診，一入堂內彌漫的是我熟悉的森林與香藥草的植物氣味，疼痛的身心竟在嗅聞這股祕而未宣的藥草香氣後有了緩解。 這張掛在藏醫學院內某處的藥師佛醫療壇城唐卡，繪出一片蘊藏了具有醫藥系統與藥方訊息的植物療癒能量。既複雜的又充滿心思的精細圖像深深吸引了我的眼球。
藥師如來梵名為bhaisya-guru-vaidurya-prabharajah，在十方諸佛中，藥師佛即是持著以拔除一切眾生身心疾苦為本願。 唐卡內宮殿四周種植了療癒的花、樹、草、果、珍寶藥草，佇立於唐卡前，心識仿若飛入畫中的這片療癒香藥草綻開的植物仙境裡。在壇城的北方也許是聳立的雪山（Snowclad Mountain），具有陰性的月亮能量，生長著藥性清涼，解熱症的冷杉、檀香、藏樟、龍膽草與甘草。盤踞南方擁有太陽熱力的雷霆山(Thunderbolt Mountain)，生長的莪朮、胡椒、肉桂、薑等能驅寒症之藥草。西方的涼山（Cool Mountain)有著番紅花、肉荳蔻、丁香、靈脂、溫泉等良藥。東方的香山(Fragrant Mountain)有著獨有的使君子科欖仁樹屬的被稱為訶梨勒的大喬木，種子能調理三元體液，又能解毒。駐守於壇城中央國度的藥師佛，上方守著12位藥王，四周圍繞著天神、仙人、信徒與弟子。端坐於殿中的琉璃寶座上的祂，藍如琉璃的身色是內外明澈的虛空，盤膝結跏趺坐於吉祥的蓮座上，左手於膝結個正定印，並持著盛有療癒治病甘露的藥缽，右手結施願印，持著藥樹上的枝椏與果實，象徵著以自然界之療癒與再生，為要消除無盡的病苦而進入甚深的禪定。
由於塵世的生老病死與苦業，對於藥師佛的教度也更加渴望，祂遍知的心流過慈悲的深海，誓願洗滌了深陷貪瞋痴三毒苦海、深沉無明與邪念的云云眾生。 對藏人而言，藥師佛的禪定周遍虛空法界的一切眾生，祂是醫藥神話淵源，也是西藏醫藥的守護神。藏醫藥學院每天都需要念誦藥師佛儀軌和演奏法樂，以祈求藥師佛的庇護。佛法因緣觀，任何草木在恰當的因緣中都可能成為療癒的藥品。而藥草本身隨著節氣條件變化下，作用也會隨之變化。除了對藥草的因緣透徹了解外，藏醫也傳承藥師佛對疾病發生時已是 「果」的觀點，故藥草的使用，均須循著根本之道的「因」來進行疾病源頭療癒。
不丹藏醫以出世佛心實踐於入世，醫病也醫心，院內不收分毫醫藥費，在進行觸診脈象、視診舌象以及問診的過程完全不馬虎，診斷後她先以藏語說了「赤巴Bile」問題，再以流利的英語說明進入乾冷的不丹前，我已在熱帶國家印尼與曼谷奔波超過半個月，整個腸道系統在暑熱與乾寒之間嚴重調節失控。火是第三脈輪（消化輪）必要的元素之一，長年胃寒氣血不足又在低溫國度，需要以”寒者溫之”的原則選擇藥草，診療結束前她溫柔的說，「妳有長期疲累，這個累看來是駝著沈重的擔子.....」(以下我無語)，她給了一個微笑：「別擔心，所有的問題我們都會照顧的，藥吃完了，若有助益都歡迎能再跨海不丹來索取」，愛與善意如同藥師佛的藍色琉璃般的令人神靜心清。
藏醫開列的藥方中包含了肉桂皮、匙葉甘松、薑黃、鳩娑草、番紅花等與些微礦石粉在研缽內調配成獨有的劑方，從芳療點解析藥方的療癒能量並不難，薑黃與肉桂皮除了具有能溫熱胃寒作用，植物體內的薑黃素與肉桂醛均有消炎的科學實證，而匙葉甘松在2016亦有文獻指出能針對LPTS和LTA引起的神經性發炎症狀時，能直接降低MAPK磷酸化阻斷發炎的機制研究，也說明了具有解腸道痙孿與神經止痛的生物活性；鳩娑草是藏區獨有的淨化藥草，也是不丹民間用以止吐瀉的良方。有句話，人感謝植物珍貴的醫藥饋贈時，植物就會開心起來，而進參與人的意識，協助人們進行妄念止息的使命。
感謝突來的腸胃疾病，讓我何其有幸能有機會體嘗大地各種益草的滋味。 接下來幾日，每吞下一顆以草藥融合的療癒，以及眼鼻身意均沾滿藏地飽滿神性能量的花草，不論是香氣馥郁又罕見的絹毛白薔薇、不丹藍松、圓苞大戟、藏地鳶尾、不丹藏柏，必須在人稀罕至的純淨無染森林裡才能存活的樹鬍子等，如同奔向藥師佛織起的天命－「療癒的植物仙境圖」裡，都像進入淨化業力的途徑中。 告別不丹的前日，我沒有可獻出給這塊能量大地的東西，將一小袋山林地上撿拾的樹鬍子與不丹喬松的針葉，還有一份感激之情，將之隨著路邊的煙供獻給這一路點滴教授給我的人與大自然，無論他們身於何處，此處或彼岸。我的心則隨著縷縷舞動的輕煙、針葉的香氣、與轉動的經輪中臣服與深深感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