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見島嶼型農力
照片攝影 文旦農第三代 佩霓提供
雲林是島嶼上重要的農業之都,遍地優質的農特產作物、優質西螺米、二崙西瓜、土庫蜂蜜、虎尾花生、北港麻油到近代的古坑咖啡,
這些經濟作物走入島嶼上家家戶戶的廚房,夏風裡低垂搖曳的稻穗,結出的越光米更獲得歐美各國青睞。
在這塊隨處皆綠意充滿的大地,沒有一季是空窗時,在立秋之後,就是最應景的柑橘系文旦登場的時候。
文旦從清朝時期渡海來台,於台南成功開花結果,清香薄皮甘美的白肉,不論是相傳嘉慶君遊台一嚐即為讚賞,亦或是日據時期文旦亦是台灣總督獻予皇室的極佳貢品,也讓台灣文旦名聞遐邇。麻豆文旦的柔嫩多汁是300年來老饕的首選,但新產區雲林文旦的餘韻無窮,被喻為「內行人才會熟門的產地」,即使栽種歷史沒有台南麻豆久遠,但從日治就有栽種史的雲林,樸質的果香卻能勾起我們許多農村世代時的純樸與幸福感。
座落於雲林番仔溝(現為林頭里),有片隱塵於世,橘香充滿的37公畝的文旦園,這塊是當年已邁入中高齡的游爺爺,已不堪一年二獲須要耗費大量體力的水稻田轉種而來的園地。
斗六氣候四季鮮明,土質是介於沙質土與黏土中間的壤土,地勢與排水條件都是栽種文旦的優選,加上當時地方選品以文旦為特色農產品,游爺爺也下定決心改種經濟價值高的文旦。以人工除草取代化肥,友善環境及保護農地生態,是游爺爺一貫的堅持,為了留給子孫一片淨土,游爺爺在高溫潮濕的環境下,為避免柚樹染病蟲害不施化肥,而採用草生栽培來改善及蘊養土質,以天然堆肥及有機肥的改良農法取代慣性農法來照顧文旦園。
18年過去了,歲月在文旦幼苗灌溉了許多養份,搖身為老輩口中的老欉(閩南語,意為10年樹齡以上的柚樹)。島嶼上的人都聽過也認同「老欉文旦」好吃這個說法。而這個認同感從何而來呢?
18年的柚樹在柚園裡有97棵
10年對柚樹齡而言是一個重要的「價值」分水領,3-4年的柚樹就會進入開花期,也會稀疏結些果實,小於10年樹齡的年輕文旦,根系發達,土壤內的養份吸收豐足,挾著生長優勢促使枝葉繁茂及產出碩大果實,外皮飽滿白瓢層厚,果肉也略顯乾糙無汁色澤較淺,即使果實平均重量高,果肉的口感卻無法掙得好價格,前10年的柚樹獲利極為微薄,以文旦為正職的農夫,前10年是辛苦的照顧期。
隨著樹齡增長根系漸穩定,營養的供應分配給果肉多,枝葉雖不若幼樹的茂密,果實外觀漸小白瓢層也減少許多,果肉轉為密柔質地細緻多汁甜度高、色澤透亮。
但這些甜美的果實背後的照顧心力是煞費苦心,根腐線蟲一直是柑橘屬的惡夢,多半植株葉片黃化、落葉與結果不佳,都與線蟲的危害所致。一直以有機方式照顧柚樹的游爺爺,會在柚樹近根部處挖洞埋入有機肥,但這方法卻會讓線蟲更有機會咬開植物的根部造成感染。以菌抑菌是另一個平衡法則,為了平衡環境中的菌,游舅舅會從天然有機質如黃豆、特級砂糖等的發酵中培養菌叢來平衡線蟲,雞蛋也是發酵過程中不可缺少胺基酸來源,聆聽這些細節時,才發現島嶼上每個農民個個都有絕妙的法寶。
樹齡越大文旦果越小
文旦收成時,人工採集也是一件考驗的事,能長到3米高的柚樹,必須攀梯架在不粗壯的柚樹枝幹上進行摘取,稍有不慎就容易跌落,白露之前至八月日頭正火艷時,也是豐收農忙期,若沒有仰賴全家無償的總動員,盛產時節農村裡的千歲團,要面臨這等帶著略有風險的農工確實很考驗。
小於一個手掌大小的文旦是老欉文旦果的特徵之一
萃取純露和精油的部位有二種,一種是果皮冷壓和蒸餾法,一種是果肉分離後與果皮及柚葉複萃,老欉文旦果皮上的油點密集,萃油率也較高。
文旦精油有高量的檸檬烯和沉香醇,在一些在地科學論文裡實證經過水蒸氣蒸餾而成文旦皮精油,在抗氧化力和清除自由基的能力都很好(10 mg/ml),而大腸桿菌抑制效果也奇佳(蘇靜雁等, 2018)
文旦純露中除了有沉香醇,也富含許多醇類與微量酚類,這二大類都是帶正電的芳香分子,有著活潑與熱度,在科學實驗中是「抗菌」能力的表現非常好的分子。而也出現在金桂原精、焙火過的茶葉及柑橘類鮮果裡的沉香醇氧化物,它讓弱酸的果香純露呈現出一種獨特活潑的高音花香調,特別的是純露中的幾個協同在一起的成分如「a-萜品醇、萜品烯4醇、順式香芹醇」,與一篇論文「中藥藥理之研究- 十種止喘中藥的藥理評估,廖志飛」中討論的止喘活性的艾葉成分是相同的,這些成分能否如艾葉具有舒張作用,有待未來我們更進一步的實驗與探討。
佩霓是就學於高學醫學院香藥粧品系時利用暑期間來擔任我的實習助理,利準備考研究所空檔來打工的她也是文旦園第三代,面試時最打動我的就是希望在根本學習如何幫助農民,學成之後,她希望返鄉為土地與柚園盡一份傳承心力。每當她談起這片柚香柚園時,眼神有著一份神彩,那是一份對土地的情懷與感念外公對農務的熱情的眼神。她在公司擔任行銷助理的期間,曾為了執行一份白玉蘭的專案,他為了拍出台灣目前花材的販售現況,每天利用下午時間連同另一位同事趕去一個定點拍攝穿梭在車水馬龍中販售玉蘭環的販花者。由於時間的不湊巧,若不是到時就遇上夏季午後雷雨,就是花販已收工,但二個女孩依舊不放棄,二週後她們順利如期完成了實驗專案。在這個講求勞工權益的年代,可以在二位輕年人身上看到一種我年輕時的工作幹勁,那是一種超越物質,對自己所選職場投入的熱情的價值。
當我聞到初蒸餾的文旦純露時,我對飄出的雅淡清香中有種強烈的辛香調及尾段淡淡的木質調浮出一種熟悉感,那曾經是我這位漂鳥返鄉者的經歷軌跡,熱情、衝突與堅定。我也相信未來返鄉的佩霓,一定能在這樣的單純的熱情中,開創出文旦園的新風味。